11 朋党(3/3)

杀几个官吏,对任气轻生的轻侠少年们来说,似乎不算一回事儿,但面对秦干的这一声叱咤,却竟有好几人不由自主地畏缩后退,又听得“当啷”一声,却是适才拔刀的那人不知怎么手一松,刀又落回了刀鞘。

秦干不依不饶,移步迫前,又叱道:“尔辈先群集院中,今又围堵门前,所欲何为?是想炫耀你们的势力,为许仲脱罪么?若是,前站!”

没一个人往前站的。

“如果不是,还不退去!”

当时讲究“循吏”和“酷吏”,越是“坚直廉正,无所阿避”的,越是能得到敬重和畏惧。秦干久在县中任职,素有清名,此时又嗔目作色,气势越逼人,在他的接连叱责之下,诸少年虽没有走,但也不敢再骚动喧哗了。

荀贞大为敬服,心道:“这就是所谓的凛然正气么!也只有这样的官吏,才是国家的栋梁啊!”暗叹口气,“只可惜,……。”只可惜乱世将临。

若非因知乱世将临,他绝对会支持秦干的做法,可惜事与愿违。乱世将起,正是要用此辈轻侠之时。他想道:“我本来没有打算将许母扣押亭中,但事已至此,与其将许母交给本亭,不如置於己手。如果做得好,未尝不能将坏事变成好事。”

他初来许家时,去过本地亭舍,那个“求盗”极不配合。由此可以看出,即使将许母交给本亭,也定不会吃苦,既然如此,何不将这个“示好”的机会留给自己呢?寻思已定,他快步走到秦干的身边,低声说道:“秦君息怒,我有一句话想说。”

“什么?”

“正如来时秦君所说:王屠系我繁阳亭住民。若扣押许母,我想应放在本亭。”

“噢?”

“此地亭中,连亭长在内,只有三四人,人数少,武备不足。许仲有勇力,又结交少年,若将许母扣押在此亭中,似有不妥。”

秦干沉吟片刻,说道:“荀卿言之有理,便交付卿亭!”

院外诸少年没有胆量再在秦干面前乱来,但荀贞初来乍到,人皆不识,对他们却是毫无威胁,有听到这番对话的,都怒目相对,咬牙切齿。

此时最重要的是把许母“抢”到繁阳亭,对这些少年的怒目,荀贞只当不见,见秦干允了,从容不迫地退回许母身边,说道:“已得了秦君的允许,请老夫人暂住我亭。”

杜买和程偃就站在边儿上,闻言之下,杜买大惊失色,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小声劝道:“荀君,许仲侍母至孝,若将其母扣押繁阳,或会有不测!他又不是咱们亭的人,何必为此呢?”

荀贞笑了笑,只说了一句:“杜君多虑了。”不多做解释。

既然决定将许母扣押到繁阳亭,那么也就不必找本地亭长了,秦干当先,刘儒、谢武在中,荀贞等人在后,一行人出了许家。

诸少年忌惮秦干之威,不敢阻拦,皆拜倒路边,为许母送行,齐声说道:“老夫人慢走!请毋担忧,家中诸物,自有俺等照看。”等秦干他们走远了,还不散,又跟在后边,跟了好几里地。这么浩浩荡荡的一群,引得路人、田间的农人频频注目。快到繁阳亭的地界,他们才停了下来。

荀贞回顾一眼,见他们聚拢一处,围着最先拔刀的那人,一边朝这边看,一边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甚么。

……

许家昆仲都很孝顺,许母要去亭中,许季当然跟随。

他和许仲不同,因从师求过学,在某种程度上与秦干相似,等到诸少年不再尾随后,他解释似地说道:“荀君,适才诸人皆与吾兄交好,没想到会忽然来吾家中,绝非吾家有意相抗。尚请毋怪。”瞧了瞧走在前边的轺车,又放低声音,细声说道,“多谢荀君遣人送讯。”

荀贞把坐骑让给了许母,由程偃牵马,自己步行,问许季:“既然得了报讯,为何不带老夫人出外暂避?”

“吾兄从没有过夜不归宿,昨夜未归,吾母连问多遍,不得已,只好以实相告。今天荀君遣人送讯时,吾母也在,执意不走。”

也是,儿子杀了人、犯了法,亡命在外,做母亲的肯定不会想着出去躲避什么的。荀贞叹了口气,说道:“你且安心,老夫人到了我的亭中,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言及此处,下意识地又回头望了眼来路,远远的地方,诸少年尚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