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三峡饭店（2/2）

这是川崎，东阳鬼子最出名的越野摩托，还是四缸水冷的呢 。

五常说 ：我可不知道什么破川崎，我知道Kawasaki 。

黄玉祥喊道 ：卡，卡，卡，卡个爪子哟 。

小赤佬这个时候，终于暴露了产地属性，用他姐姐的话说，这个自贡小赤佬明显缺少社会的毒打呀 。

在家待了俩月，五常又去青岛，参加补差培训，海事局的培训真多呀，黄薇特别的不乐意 ：

我也跟你去，你带着我 。

五常说好吧，我先去侦查一下地形，娘子你随后再去 。

在青岛潜艇学校只待了两天，五常就养成了好习惯，早上起得特别早，人家七点起床，他五点半就爬了起来 。

坐在学校操场的石阶上，欣赏海军女兵们跑早操 。

潜艇学校的女兵，都是刚刚入伍的年轻小姑娘，清一色的蓝条纹海军晨练制服，跑起步来，步调一致，整齐划一，嘿嘿壹嘿嘿，五常坐在台阶上给她们喊口号 ：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立定 ≈≈ 稍息 ！

领跑的教员是个短发的海军女军官，她穿着一身戎装，格外的英姿飒爽，嗖嗖跑过来问五常 ：

你喊啥 ？

五常立马有点结巴 ：我我我毕业于中央幼儿学院，我我我练练嗓子 。

一二一，一二一，隔壁的老鼠爱小米 ！

五常喊着号子，扭头就走，他被五个卫校小姑娘整治过，知道这些小丫头的厉害，这还是一大群呐，后面女兵笑成了一团，教员喊到，不许笑，大家不许笑 。

五常小时候学村里结巴大爷说话，结果自己就有点结巴 。

但只要他一嗓子唱出来，就没有问题 。

几个小朋友去果园偷苹果，五常爬到了苹果树顶上，负责照看果园的大爷叫于秀成，长得虎背熊腰，五常看见他就怕，正伸手摘苹果呢，于秀成从远处进了果园 。

五常站的高啊，那就看得远，他就开始喊 ：

驭，驭，驭 ，吁了半天，树底下的小朋友还纳闷儿 ：

五常你这是学马车夫赶马车呢 ？

急切之下，说不出话来，五常开始放声高歌 ：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上了山坡我想唱歌 。

歌声唱给那秀成听呀，于秀成来啦 ≈≈≈ ！

于秀成大爷后来开座谈会，这样和五常爸爸说滴 ：

我我我本来不知道园子里有人，你你你儿子喊我呐 ！

人家把小毛贼送上门来，五常爸爸就得做做样子，回头就踹了五常一脚 ：

于秀成是你喊得吗，你得喊于大爷 。

于秀成看果园特别的认真，此后五常看见他都躲着走，专走墙角旮旯，低着头 。

于大爷还挺奇怪呐，又来找五常爸爸 ：

你儿子还挺奇怪呐，看见老子，溜 ≈ 溜 ≈ 溜墙根 ！

五常的小结巴在遇到黄建秋之后，很快不治而愈，一年级的时候，两人还是同桌，建秋经常给他削铅笔头，小学毕业之后，建秋跟着父亲转业回了老家四川 。

建秋老家四川乐山，后来给五常寄过一张乐山大佛的明信片，乐山大佛表情严肃，五常给她回寄过一个粉色的笔记本，里面夹了几张泛黄的银杏树叶 。

几天之后，黄薇带着佳佳来探亲，五常住的四楼，三楼以下住着学校的家属，黄薇就和人家借锅用，中午给五常煮担担面，五常就说 ：哪有和人家借锅的呀 ！

五常带娘儿俩去青岛栈桥玩，他俩坐在礁石上，面朝大海，看春暖花开，佳佳提着小桶在海边抓小螃蟹，还抓了不少，一本正经说道 ：爸爸，咱们晚上吃螃蟹 。

看着辽阔的大海，佳佳又说 ：没有米山水库大 ！

米山水库，威海最大的人工水库，库容两亿立方米，有自己的水库管理局，供应整个威海市区居民日常用水 。

米山水库就位于文登米山镇，南水北调的最东端 。

水库的源头，大部分来自于昆嵛山的涓涓细流 。

张佳佳小朋友说米山水库比海还大，五常个人持怀疑态度，他一个五岁的孩子，你又不能说服他，黄薇就和五常商量 ：你儿子越来越皮脸啦，咱们能不能打服他 ？

五常从来没打过孩子，这一点佳佳都知道，多少年以后，还跟黄薇提起 ：

我小时候从来没被我爸打过 ！

佳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过度的自豪，眉眼之间瞧着像极了五常，黄薇嗔到 ：

你哪是欠揍 ！≈≈≈

小时候没被爸爸打过的孩子，哪是一种简单的幸福，这时候，笔者就默默摸了一下左边肋骨 。

我左边的两块肋骨，有两道小小的凸起，这是两道深刻的童年记忆，时刻提醒着我，千万不要玩火 。

后来，我在一家电厂找了份工作，专门给锅炉点火，烧锅炉，这份工作真好呀，朝九晚五，天天玩火 ！

小时候玩火的孩子，长大了烧锅炉，这叫天生我材必有用，有用就去烧锅炉，电厂的锅炉房很大，谈女朋友的时候，小姑娘问我有房子么，我说有，七百多平米 ！

七百多平米的大房子，哪是锅炉别墅呀 。

黄薇陪着五常玩了几天，就和佳佳坐车回家去啦 。

五常总共需要培训两个礼拜，培训的项目五常都特别的熟悉，每天吊儿郎当，清晨照例早起 。

不用说呀，操场上晨练的海军女兵基本都认识了五常，五常就觉得自己又走上了人生巅峰，然后他就有些疯疯癫癫，女兵们背后喊他 ：老鼠爱大米 。

五常站在台阶上给她们唱歌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小米 ≈≈

他一个中央幼儿学院毕业的大班学生，早上起来吊嗓子唱唱歌爱小米，也不算特别疯癫 。

很快，两个礼拜的培训就剩一天了，五常早上独自在房间整理行李，接到了黄薇打来的电话 。

是个晴天霹雳 ：五常，黄玉祥死了 ≈≈≈ ！

哇靠啊 ≈≈≈五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黄薇在电话里哭的咿咿呀呀，再怎么问，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

五常行李都不要了，立刻急匆匆赶往了公交车站 。

从青岛开往文登，快速大巴只要三个多小时，五常望着窗外绿色的田野，看着田里劳作的小人儿，想起黄玉祥清晰的音容笑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贝母珠子 ：

满城尽是未亡人，大珠小珠落胸间，根本止不住 。

咬紧牙关，青岛至文登的客车上，他哭了一路 。

一路上，又接了好几个电话，红旗大爷告诉他 ：

五常，你快回来，黄玉祥被车撞死了 ！

等到五常匆匆忙忙赶回去的时候，黄玉祥的尸首已经被火化了，五常最后也没能见上一面，他是前一天被撞，送到医院的时候，脑子已经被撞得像是豆腐掉到了地上 。

黄玉祥出事，黄薇没敢马上通知五常，直到在医院抢救了一晚，人死之后，第二天早上，送去了火葬场 。

黄薇刚从火葬场回来，开车去车站接着五常回家，五常满眼泪珠，她是这样说滴 ：哥哥，他走的时候，眼睛闭的正紧，走得特别安详，应该是没有痛苦，也没有遗憾 。

五常抽着鼻翼，扭头静静地看着她，眉目间仿佛又看见了玉祥，黄薇和玉祥长得可真像，这是基因的力量 。

迈进家门，家里面一大堆的亲戚朋友，小佳佳呼呼奔了过来，五常抱着他，佳佳说 ：

爸爸，舅舅死了 。

五岁的孩子，估计很难读懂死亡的含义，他觉得应该告诉爸爸 。

五常轻轻嗯了一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 。

进了堂屋，村里帮忙的族婶端来一碗细面条 ：

五常啊，这是送行面，你把它吃了吧 。

端着这一碗手擀的细面条，五常就觉得这碗面有千斤之重，他蹲在脚地下，一边用筷子扒拉着吃面，泪珠子哗哗地滴落在碗里，这一碗面，直直吃了半个时辰 。

佳佳从来没见过爸爸哭，吓得钻进五常怀里，搂紧了五常，也开始轻声啜泣，五常低头暗道 ：

不许哭 ！≈≈≈

心头猛地一跳，赶紧去看他岳母，他知道，此时此刻，最伤心的人肯定是她，此时这位自贡小厂会计，盘坐在床上，披头散发，眼神怔怔，完全是一副濒死的状态 。

五常又是一阵心悸，头脑里立刻一片空白 。

五常妈妈和一个族婶子一人抓她一条手臂，陪坐在她身边，气氛压抑，五常妈妈业已哭得眼睛红肿 。

五常快步走上前去，看见五常，这个四川自贡麻神，张开了双臂，立马抱住了五常，嚎啕大哭，哭声震天 ！

晚上哄睡了佳佳，黄薇从五常后背抱住了他，整张脸都贴在了五常后背，很快眼泪就浸湿了五常后背衣衫 。

黄玉祥出生于四川自贡，算是发迹于山东文登，在五常这个山下小镇，黄玉祥大大小小也算是个老板，来送他的人还挺多，大部分都是些当地的时髦小青年 。

下午两点，五常陪着玉祥朋友们吃了一顿送行饭 。

黄玉祥一个要好的朋友骑车带着他，二人横穿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轿车侧面撞倒，两人从摩托车上飞了出去，玉祥朋友命大，摔在了马路中间花坛，只断了一条腿 。

黄玉祥在路上翻滚的时候，脑袋撞到了马路牙子 。

当地309国道的马路牙子，都是花岗岩石材铺就 。

黄玉祥终年26岁，尚未成家，黄薇这样和五常说 ：

按照咱们威海当地规矩，不送殡，不立坟 ！

二人将黄玉祥生前的衣物，拿到了他俩经常摸鱼的那条小河的河边 。

画了个圆圈，一把火点着了 。

看着燃起的火苗，黄薇哭到 ：玉祥啊，你一路走好 。

地上玉祥的衣物，估计是化纤材料，冒起了缈缈青烟 。

五常仰天轻轻一声长叹，泪水溢满了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