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雪精(1/2)

庄周少时迷蝴蝶。衣以绣蝶,臂以刺蝶,壁以绘蝶,梁柱以镂蝶。

尝戴蝶须之冠,着蝶翅之靴,乘蝶盖之车,与人游于濠梁之野。言蝴蝶出游从容,是蝴蝶之乐也。

又辩之曰人非我,安知我不知蝴蝶之乐?我知之冠盖也。

惟当其贫而借贷,不言蝴蝶,自况为涸辙之鲋。

周游骊山下,见一少妇浑身缟素,坐新冢旁,手运齐纨素扇,向冢连扇不已。

周怪而趋问,妇人曰:“冢中乃拙夫,不幸身亡,埋骨于此。生时与妾相爱,死不能舍。遗言教妾如要改适他人,直待葬事毕后,坟土干了,方才可嫁。妾思新筑之土,如何得就干,因此举扇扇之。”

周笑绽双颊,想这妇人好性急也,我且代一臂之劳。便行起道法,拿过妇人纨扇照冢顶连扇数扇,水气都尽,冢土已干。

妇人连称阿弥陀佛,将一股银钗,连那纨扇送周。周却其银钗,受其纨扇。翩翩而去,至黄河边。

时秋水漫漫,百川灌河。河面之广,两涘渚崖之间,不辨牛马。于是焉周欣然自得,以天下之美为尽在此。

却见崖边坐一及笄少女,裙带飘飘,殆非常人。对面土偶、桃梗相与语。

土偶曰:“我西岸之土也,风刀霜剑刻削以为人。至岁八月,降雨下,则残矣,而来岁又生。是坐享此美景至万岁于无穷矣!子漂漂者将何如?”

桃梗曰:“昨岁之土偶,即今之土偶乎?何言岁岁年年坐享此崖端小景,且以之为美也!

“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

“是我将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是天下之美尽在于彼!天下之美岂在此崖端小景哉!”

二偶相争莫下,以求教于少女。

少女顾谓曰:“土埂我亦好之,守土不贰。桃梗我亦好之,逍遥远行。然二子所见之美,亦美之一隅也!

“譬若飞雪,渺若沧海,白若李花。无疆无域,舞动万方。此于天下之美,亦一隅也哉!”

周乃趋向崖畔少女施礼,曰:“险乎,苍莽乎,而绰约!炎日下,而肤若冰雪。敢问仙姑何方神圣?”

女还礼。巧笑倩焉,以袖掩口,未答。

周乃旋其面目。

一著树皮长者歌而过:“蝶兮蝶兮,何识之隘?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一蝶障目者殆而!”

周前,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周乃望洋向若而叹曰:“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

忽刮起干热风,天地间黄尘滚滚。少女起而舞蹈,俄而飞雪漫天,黄尘尽息,气极清新。

大雪中绰约之姿,腾挪渐远。土偶、桃梗一扑、一飘走。

著树皮长者歌而返:“周兮周兮,何运之佳!遭遇仙姑,镇日逍遥。姑之舞蹈,翩其反尔。姑宿之山,实是藐尔。是不思也,何藐之有!”

庄周乃歌而和,著《逍遥游》。

后若干年,乃有东海孝妇之冤案。

妇临斩前唱道:“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元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惊动天聋地哑去往楚州,听其发誓,要叫血飞白练上、六月飞雪、楚州大旱三年。

二童对大神蓐收道:“哎,此愿好生作怪!快着力士去冰雪之窟弄些雪来!”

蓐收:“无劳力士远涉,雪来了!”

转瞬雪花纷落,将孝妇尸及二尊、蓐收裹住,咫尺之外,不辨须眉。大雪中央有一窈窕少女旋转舞蹈,雪止,女亦远去。

二童怅望久之,喃喃问:“此何女?”

收知他俩无所不晓,讶其失魂之态,只得道:“地姑之雪精。”

这天饮茶毕,众姊妹来到野外,给郁郁寡欢的雪精解闷儿。

舒姑拉着雪精手儿:“幺妹,我来了,你还去谷底打水……”身子已先歪着了,“这样的天气,身子闷闷的……”

扫晴娘笑道:“你又来,身子闷闷的!”

如愿笑道:“她想说‘头昏沉沉的,打瞌睡儿’。”

舒姑道:“我本是个砍柴的山姑,说话找不到合适的词儿。跟九哥背药囊,又未教会我什么。我倒想跟二哥学呢!”

如愿指着萼绿华:“找她。”

姊妹中管革、萼绿华对鬼谷执弟子礼。萼绿华说:“二哥收徒最难。六姐找我,不如求七姐一试。”

舒姑看如愿一眼:“七妹行?”

“二哥今后最离不开的,是七姐!”

如愿道:“乱说!”

舒姑道:“是呀,要说会烹茶,雪精烹的茶最好!”

紫姑道:“八妹的话我才懂。”

麻姑、舒姑都道:“你说看?”

“石室的罐罐、瓶瓶、杯子、碟子,大哥来了,看不顺眼,这些俗物,小儿科,袖子一拂,乒乓……”

大家笑弯了腰,道:“嘻,大长兄哪有袖子!”

“麻片一拂,稀里哗啦!七妹赶快收拾残局,收拾完,东西就还原了。除了她,谁有这种本事?收拾还原的东西,大哥都不好意思再摔破了。”

鸟儿们在枝头啁啾。麻姑问扫晴娘:“她们叫的什么啊?”

姊妹中扫晴娘会鸟语,紫姑会蚁语。扫晴娘道:“婴勺说三姐好夸张!”

姊妹们都笑:“还有呢?”

扫晴娘笑:“窃脂说大哥与二哥,原是相敬如宾!”

麻姑笑道:“窃脂,还以为你专窥闺中的事,却不知你连男人间的事,也能窥知。”

萼绿华淡淡一笑:“我开玩笑而已。”却又叹口气:“唉,一样的姊妹,偏她一人有这本事!”

如愿笑道:“一样的姊妹,偏你一人是金嗓子!”

麻姑笑道:“一样的姊妹,说话数舒姑好听。”

萼绿华道:“她还有走路,玉佩叮咚——认真裙子也没有佩戴玉环!”

捣药枝头上问如愿:“克叮当,七姐七姐,你哪来的本事?”

“这其实是一种虚幻的,障眼法。”

萼绿华问:“障眼法咋又能使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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