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白燕授徒(2/2)

“这不是江边呀,小碗里也没有看见水。”

“哼,未必说江边,就硬要在江边呀?你不口渴,你口渴的时候,就看得见水了,采药人最想它!”

领他来到一段斜坡上。

“溜沙坡,慢慢梭。”(义同滑,利用摩擦力。)

“你要梭哦?”

“哼,你才会梭呢,看你梭!崽儿、狗欢就是梭的,屁股都梭起洞洞!”

冷骏自然是蹦跳而下,他下坡没有任何人跟得上。回头看时,雪精紧跟在后,秀发上飘像匹黑绸,当她止步,又如瀑布泻下好好地披在肩上。

“哎,你蹦得好快,像一股风!”

“哈哈,你飘得也快,像雪花飘!”

“我不觉得呀,都说我走路像飘,连你也这样说,我就是走嘛!”

手一指:“药!你看这叶子。”

“有点像红苕叶。”

“记着,它叫朱砂莲,你挖!”

冷骏几锄便挖出来,有点像芋头,疙疙瘩瘩。

“咦,你使锄头好灵便,一个当崽儿和狗欢两个,还不止!”

“我要快起来,当他们四个都不止!”他逗笑做个怪像。

“我信。”

“现在该你讲了。”

“它是顺气、补气的呢,大病以后。要用白酒蒸、晒。又叫背蛇生,冬天蛇进洞了才能采。

“爹听说有人采到一大背,赶快去收购,去不是,采来就是红的。要采来不红才对。那叫朱屎莲,熬水浆鱼网的。”

他俩都故意像比赛似的,在生长着茅草的刀背梁上疾走。兽蛋放心她不会跌倒。雪精本还可以超越他的,故意不去超越。

“这种尽长茅草的山梁,有一朵云,蜘蛛香,驴含草,能治肺病呢。那种茅草、毛竹混着长的山梁,才不要去,什么药都没有。”

说着用脚去拨茅草笼:“你看,这像什么?”

冷骏俯下身去:“像蕨鸡,嫩的可以当菜吃。”

“它就是一朵云,补肝阳,干的五块钱一斤呢。现在小,草笼里,青的不好发现。

“等晚秋茅草枯黄了,它还是青的,就很好采,一天采一背,加工干的三斤七两。

“爹教崽儿和狗欢,挖一锄起来,去泥巴时就找下一株,才快。”

“你爹教师兄的话,你都听见?”

“嘻,我在他背上嘛!”

“哈,你是连脚都不动啊?不动手!”

“嘻嘻”,雪精笑起来的酒涡儿当心了,莫醉死在里边,兽蛋儿只敢溜一眼。

指着树上挂的藤:“像什么?”

冷骏抱怨啥老师,回回问像什么!

只得答:“像瓜藤,苦瓜、黄瓜。”

“说对了,像苦瓜藤。它叫老蛇连,根入药。多年很大一块。有次一个苗子挖了鲜的,重八十斤。收购刨去粗皮,切丁,蒸熟晒干。治胃热的。

“嘿,传说皇帝用整个来做脸盆洗脸,除眼疾。所以又叫它金盆。”

结果冷骏挖了块十斤重的根,笑问:“够不够,献给皇帝?”

“哼,献什么献,叫皇帝拿钱买呀!”

冷骏听了一声轻吁,这女娃!相识不过两天,熟了是要把她抱起来抛上天去的呀!

这坑他还要下锄,雪精说:“好啦,挖根绝苗,不好。挖大留小。

“有次用过的竹蒸格,被人拿去又蒸馍,结果是苦的。”

“这里不出天麻?”他对中药材知识也略知一二,要考她一考。

“哎,天麻,除风的,风湿头痛。难得碰到天麻,要在大森林里,烂木头附近就有天麻。”

雪精虽在出发前就说了,自己采药怕手疼,动嘴不动手,可遍坡的野果,糖梨呀、桑葚呀、草莓呀,被刺刺得精痛,也照样要去采。

冷骏看她吃得满嘴乌黑:“你真会吃,衣服一点不脏。”

她扑哧笑:“雪精嘛!”

冷骏不禁看看自己身上的泥巴,又想起山民大都脏兮兮的,连师母衣服也免不了弄脏,她身上却干干净净,不知怎么做到的?

雪精择处空阔明亮的林子,把在挖药的冷骏叫过来吃饭。

她身上有团白光闪一下,明明是衣服划破了,随口而出:“哈,你身上有只鸽子!”

她笑了笑,不接他的话茬:“你说,这叫什么林?”

启发半天,学生一错再错。老师只好道:“这叫亮脚林!人好走,亮开的,没有楂楂哇哇。”

他筷子一指:“那不是楂楂哇哇!”

“嘻,那是药!叫云阳霍,‘有人找到云阳霍,十个枯痨九个活’。”

“我还说是韭菜呢,比韭菜大蓬——医什么枯痨?”

不答什么叫枯痨:“它又叫万年粑,根怎么都晒不干,软的。亮脚林还长九子连环草,是治九子烂疡的,疮毒。”

冷骏知道云阳霍是医妇科病的,女子停经、月经不调之类。倒不是故意考她,顺口问了一句。

“亮脚林,名字取得好!”犹在玩味她先说过的。

“那相反的叫什么?”

徒弟又干瞪眼。

“叫毛脚林!毛脚林长老惯草、人头发、隔山翘、勾藤。

“风湿麻木老惯草。人头发医跌打损伤,打得在地下爬,离不了人头发。”

雪精授徒之声真个是嘈嘈切切如急雨,大珠小珠落玉盘。

授徒毕,饭也吃完了。

拾起先前的话头:“真好笑,你说我身上有只鸽子?”

徒弟不答,其实是在发窘,他原不是那种轻浮的意思。

发窘归发窘脑子还是在跑火车,怎么会是一只鸽子!

“刚才摘刺梨把衣袖挂破了,”她咯咯笑着,把外衣脱了,只穿件汗褂儿,把衣服挂破的腋窝翻给他看。

小师妹既大大方方,他也就定睛观看,还手痒想把衣服拿过来。

想啥来啥,雪精道:“听说你针线好吔,昨天还给狗欢补衣服。狗欢还说你自己说的,补衣服可以不用针线。”

递给他:“你补来我看?”

他走开片刻,回来手上针也有了,线也有了,妙在针上还有个针眼儿。

心想补什么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