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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暖和,骆雨的脚还是出现轻微冻伤。

这是王小兰来学校给孙四海洗被子时发现的。

十一月初,乡初中又放了三天假。第一次放假是国庆节,李子和余志回来说,叶碧秋差点被淹死。细问之下才弄清楚,开学第一天,叶碧秋就掉进了水塘,恰好被正准备返回省城上学的张英才看见了,将她从两人深的水塘里救了起来。因为这场意外,乡初中再放假时,有孩子在初中读书的母亲,都来界岭小学的操场上等孩子。王小兰故意拉上其中几位,顺便帮余校长、孙四海,还有骆雨洗洗晒晒,准备过冬。孩子们露面后,母亲们顾不上说话,纷纷跑到余校长或者孙四海屋里,取出温在锅里的塑料饭盒,用从家里带来的清一色的油盐饭给孩子填填肚子。

李子他们捧着油盐饭狼吞虎咽时,王小兰正用双手拍打晒在外面的棉絮,本想看看孙四海在哪里,眼睛一扫,却发现骆雨手里拿着照相机,一边注视着远处的山野,一边将左右两只脚后跟相互擦来擦去。

王小兰就问:“骆老师是不是觉得后脚跟发痒?”

骆雨回答说:“是的。像是被一百只蚊子同时咬了。”

王小兰便断定:“一定是冻伤了!”

骆雨从未有过冻伤经历:“不会的,我在家用冷水洗脚,也没出问题。”

别的人也觉得不会。有几个女人还笑话王小兰,对学校的老师总是那么体贴关心。

换了别人,别说手脚冻伤,就是脸上长冻疮,也没有人当回事,顶多提醒一下,晚上用热水泡脚后,在火盆里烧一只白萝卜,切开后敷在冻伤处。因为这事发生在骆雨身上,余校长和邓有米议论了几次,觉得还是劝骆雨穿鞋上课。二人分别与骆雨说过,骆雨仍不穿鞋。

李子和余志返校不久,属于界岭的寒潮就来了,夜里风声一起,早上没出被窝就能感觉到气温下降了许多。

余校长以为骆雨会知难而退,上课铃响过后,骆雨却还是光着脚走进教室。余校长有些着急,担心万一出毛病,像有些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冻掉脚趾,事情就麻烦了。余校长不再与邓有米商量了,而是去找一直未对此事表态的孙四海。

孙四海听说后,一声不吭地脱下自己的鞋。

上完第三节课,孙四海光着脚从教室走出来。

骆雨见了就说:“孙老师怎么也成赤脚大仙了?”

孙四海回答:“昨天的太阳不行,洗的鞋晒不干,晚上放在火盆边烘烤,不小心烧成了灰,只好请李子她妈赶着给我做新鞋哩!”

孙四海又说:“骆雨老师,将你的照相机拿来吧,给这四只大脚留个影,有机会弄到报纸上发表一下,也好让别人了解我们献身山区教育事业的坚强意志。”

骆雨果然听话,转眼之间就将照相机拿来交给余校长。

余校长蹲在地上取景时,骆雨一直在说:“可惜,如果有雪,这张照片的意义更加不一般了。”余校长一连按了三次快门,骆雨才叫停。

余校长将照相机还给骆雨时说:“回头将胶卷洗出来了,给这张照片取个名字:《支教生与民办教师》,可以寄给省报的王主任。”

骆雨似乎早就想好了:“依我看,这张照片应该叫做《向民办教师学习的支教生》。”

骆雨走开后,孙四海说:“该了结了。”

下午上课时,骆雨果然不再打赤脚。

隔窗望着骆雨脚上的旅游鞋,余校长问孙四海这是什么道理。孙四海没好气地分析,从骆雨带着国旗来界岭小学,他就知道这小青年心里有目的。后来打赤脚上课,之所以打了这么久,是因为他实在不好意思主动请别人帮忙拍照,更不好叫别人光着脚陪衬自己。

孙四海后来问骆雨:“还是穿鞋舒服吧?”

骆雨说:“当然。打过赤脚后,再穿鞋更觉得舒服。”

骆雨穿上鞋后,他的模样比打赤脚时更让人喜欢。

按照骆雨与母校签订的协议,他在界岭小学支教两年后,便直接保送成为母校的硕士生。寒冬来临,骆雨也不怎么作秀了。界岭小学这儿值得秀的,除了艰难困苦,也很难找到别的了。

心境安定下来后,骆雨更受学生们的欢迎。

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说,骆雨老师到底是大学生,比土生土长的民办教师洋气多了。

在经历了张英才和夏雪等人之后,界岭小学的民办教师们已经习惯,学生们像欢迎送救济款的干部那样欢迎新老师的到来,并且默认了自身能力的不足。自尊心最强的孙四海也曾说,如果再有两个大学生上山来教书,他和余校长、邓有米,情愿从此退出界岭小学的历史舞台。叶碧秋她们夏天毕业后,界岭小学秋季开学,暂时没有六年级,要等到村长余实的儿子他们将五年级读完,才又有六年级。余校长同万站长说过,如果骆雨能坚持两年,下次小考时,他就有信心实打实地进入全乡前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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