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开缘簿千金喜舍 戏雕栏一笑回嗔(2/4)

长老宣扬已毕,就叫行者拿过文房四宝,写了一篇疏文。好长老,真个是古佛菩萨现身。于是辞了大众,着上禅鞋,戴上个斗笠子,一壁厢直奔到贾璎家里来。

且说,贾璎辞别了应伯爵,走到吴月娘房内,把应伯爵荐水秀才的事体说了一番,就说道:“咱前日东京去,多得众亲朋与咱把盏,如今少不的也要整酒回答他。今日到空闲,就把这事儿完了罢。”当下就叫了玳安,吩咐买办嗄饭之类。又吩咐小厮,分头去请各位。一面拉着月娘,走到李瓶儿房里来看官哥。

李瓶儿笑嘻嘻的接住了,就叫奶子抱出官哥儿来。只见眉目稀疏,就如粉块妆成,笑欣欣,直撺到月娘怀里来。月娘把手接着,抱起道:“我的儿,恁的乖觉,长大来,定是聪明伶俐的。”又向那孩子说:“儿,长大起来,恁地奉养老娘哩!”李瓶儿就说:“娘说那里话。假饶儿子长成,讨的一官半职,也先向上头封赠起,那凤冠霞帔,稳稳儿先到娘哩。”贾璎接口便说:“儿,你长大来还挣个文官。不要学你家老子做个西班出身,──虽有兴头,却没十分尊重。”

正说着,不想蔺秀枫在外边听见,不觉怒从心上起,就骂道:“没廉耻、弄虚脾的臭娼根,偏你会养儿子!也不曾经过三个黄梅、四个夏至,又不曾长成十五六岁,出幼过关,上学堂读书,还是个水泡,与阎罗王合养在这里的,怎见的就做官,就封赠那老夫人?怪贼囚根子,没廉耻的货,怎的就见的要做文官,不要象你!”

正在唠唠叨叨、喃喃呐呐,一头骂、一头着恼的时节,只见玳安走将进来,叫声“五娘”,说道:“爹在那里?”蔺秀枫便骂:“怪尖嘴的贼囚根子,那个晓的你什么爹在那里!怎的到我这屋里来?他自有五花官诰的太奶奶老封婆,八珍五鼎奉养他的在那里,那里问着我讨!”那玳安就晓的不是路了,望六娘房里就走。

走到房门前,打个咳嗽,朝着贾璎道:“应二爹在厅上。”贾璎道:“应二爹,才送的他去,又做甚?”玳安道:“爹出去便知。”

贾璎只得撇了月娘、李瓶儿,走到外边。见伯爵,正要问话,只见那募缘的道长老已到贾璎门首了。高声叫:“阿弥陀佛!这是贾老爹门首么?那个掌事的管家与吾传报一声,说道:扶桂子,保兰孙,求福有福,求寿有寿。──东京募缘的长老求见。”

原来,贾璎平日原是一个撒漫使钱的汉子,又是新得官哥,心下十分欢喜,也要干些好事,保佑孩儿。小厮们通晓得,并不作难,一壁厢进报贾璎。贾璎就说:“且叫他进来看。”

不一时,请那长老进到花厅里面,打了个问讯,说道:“贫僧出身西印度国,行脚到东京汴梁,卓锡在永福禅寺,面壁九年,颇传心印。止为那宇殿倾颓,琳宫倒塌,贫僧想起来,为佛弟子,自应为佛出力,因此上贫僧发了这个念头。前日老檀越饯行各位老爹时,悲怜本寺废坏,也有个良心美腹,要和本寺作主。那时,诸佛菩萨已作证盟。贫僧记的佛经上说得好:如有世间善男子、善女人以金钱喜舍庄严佛像者,主得桂于兰孙,端严美貌,日后早登科甲,荫子封妻之报。故此特叩高门,不拘五百一千,要求老檀那开疏发心,成就善果。”就把锦帕展开,取出那募缘疏簿,双手递上。

不想那一席话儿,早已把贾璎的心儿打动了,不觉的欢天喜地接了疏簿,就叫小厮看茶。揭开疏簿,只见写道:

伏以白马驼经开象教,竺腾衍法启宗门。

大地众僧,无不皈依佛祖;三千世界,尽皆兰若庄严。

看此瓦砾倾颓,成甚名山胜境?

若不慈悲喜舍,何称佛子仁人?

今有永福禅寺,古佛道场,焚修福地。

启建自梁武皇帝,开山是万回祖师。

规制恢弘,仿佛那给孤园黄金铺地;雕楼精制,依稀似衹洹舍白玉为阶。

高阁摩空,旃檀气直接九霄云表;层基亘地,大雄殿可容千众禅僧。

两翼巍峨,尽是琳宫绀宇;廊房洁净,果然精胜洞天。

那时钟鼓宣扬,尽道是寰中佛国;只这缁流济楚,却也像尘界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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