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鬼一步(2/2)

再痛恨虚伪他也得这么做,如果让外人知道他连车和房都抵押了,那么,他难过的日子就不远了。

鼎哥大半生扎根异乡,在哈尔滨的旁亲寥寥无几。高寒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简单将鼎哥沉珂而亡的经过交代清楚,追悼会就算结束。

人们转身便撇开了脸上礼节式的悲伤,高寒看在眼里,痛在心上,除了自己,实际上鼎哥已经没有亲人了。

墓地就选在父亲旁边,花了十一万。这么做不露相,人们眼中的高寒必须多金。

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高寒逐个、单一地接触了十四位有点闲钱的朋友。说辞也无可厚非,鼎哥突然病逝,澳门的生意不能荒了,那可是日进斗金的快钱项目。凑一凑,自己接过来。虽然鼎哥突然去世导致资金账目混乱、回收困难,但只要自己一接手,短时内必有起色。

谎言产生了魅力,朋友们都相信他。别人玩的是套*路贷,他玩的是套路借。朋友们三十万、五十万地给他凑,十万也不嫌瘦,也勉强笑纳了。还有一个人想分红,拿了一百万。只一天时间,一千二百万进账。这时他才知道,稍稍放弃那么一点点原则,自己竟有这么大能量。

但是,这绝对是自己唯一的一场把戏。如果丁总那一千五百万,哦,不,应该说一千八百万,七十二小时内不还,以丁总的品性和“职业经验”,自己将会在第七十三个小时就名声狼藉,无处藏身……

当晚十点左右,他怀揣有些烫手的银行卡风风火火赶回澳门,急匆匆从金店刷出一千三百万港币,装在两个大纸袋里,直接就拎到了丽思卡尔顿大酒店十六楼的一个小赌厅。

他之所以来这儿,是有原因的。原来这就是鼎哥曾经承包的赌厅,虽然早已易主,但曾经享誉高寒家那个街区的刀疤哥在这家小赌厅放贷。这就是资源了,刀疤哥当年可是那一片的大人物,因为嗜赌如命输的倾家荡产,加上现在法制环境不比从前,已经十六七年不回家了。当初只要鼎哥不在哈尔滨,十多岁的高寒就跟在刀疤哥屁股后面混。两人差八九岁,很投脾气。这就是高寒此番前来的目的。一则会友;二则,万一输了也好凭这层关系借钱翻本。

跨进小赌厅,高寒把大纸袋往沙发边一放,对笑脸相迎的经理说:“麻烦你联系一下刀疤哥,就说哈尔滨高寒看他来了。谢谢!”

经理答应一声走进小赌厅的里间。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亮面西装的男人从里间走了出来。四目相对,两人同时露出笑容。高寒连忙起身与男人双手相握,激动地说道:“刀疤哥,多年不见,一向可好啊!”一脸的欢喜与恭敬。

刀疤哥摸着“光明顶”上的那道骇人的、几乎能够把脑壳一分为二的大疤痕,惊讶地说:“唉呀!高寒,都出息成这样了!真是后生可畏啊!听说你出来后整的挺像样,朋友圈都传爆了!呵呵呵,咋才来呢?”边说边接过高寒敬上的香烟,上下打量着高寒。

高寒看着刀疤哥,不敢赌人家是否知道自己眼下整天在这里赌钱,凝着眉头说:“哎!其实早就来了,一直泡在永利和美高梅穷赌来着。你咋样刀疤哥?”

刀疤哥把高寒拉坐在身边,吐了一口烟,又摸了下光明顶,叹息道:“唉!我输折了,欠的钱下辈子也还不清,现在连窝都没有。这不,给人家打工呢吗。混口饭吃!”

接着,高寒选择性地把自己输钱和借钱的情况说给了刀疤哥。刀疤哥听完,眉头紧皱,以过来人口吻指着那一大袋纸币说:“兄弟呀,首先哥保证不把你的现状说出去。另外啊,哥得劝你几句,现在就把这些钱汇回去,想别的办法敷衍一下债主。指着赌翻本解套,门儿都没有!”

刀疤哥说得真切,高寒知道这番发自肺腑的劝说都是诚心的,十分领情。他用力握了下刀疤哥的手,诚恳地说:“刀疤哥,兄弟我就不瞒你了,现在这一千多万是我翻身的机会,如果不搏一下,前前后后三四千万的债咋还啊!那可是长腿的钱啊!刀就在脖子上架着呢!整不好都得判大刑啊!我知道赌是条死路,可是,逼到这儿了,就在死路上拼个活命的机会吧!”

说着高寒就要提起钱袋去买码。

刀疤哥见劝说无效,叹了口气,按住高寒的手,使劲吸着烟……

片刻,刀疤哥蹙着眉头说:“兄弟,瞧着现在的你,就看见当年的我了!你的心情我最理解,几千万啊!抢都没地方抢去呀!既然无路可走,那就放手拼它一家伙!刀疤哥我江湖一辈子了,明白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的意思,与其输光了再张口跟我借钱,还不如先给兄弟拿点儿,反正洗码也亏不了啥!唉!就当哥先给你斟碗壮行酒了!你等着,我得请示一下。”说完掏出手机打电话……

高寒脸上露出几分被看穿心思的窘迫,但这都不重要,在输红眼的赌徒心里,重要的是能达到目的。

刀疤哥放下电话后,微红着脸对高寒说:“兄弟,咱哥俩十年没见了,好不容易见了面,连句家常嗑都没唠。我知道你现在急着去赌,心都长草了!刀疤哥目前是人家的马前卒,寄人篱下,能力太有限了!一会儿呢,我给你出一百五十万筹码。不抽*水,愿意帮哥洗码就洗,不愿洗的话就不洗。刀疤哥今天就盼你赢,你别嫌少!可以打听打听,哈尔滨来的人从我这拿钱,统统得押东西。我高看你一眼,如果输了,这帐刀疤哥就得背着。亡命天涯那天,如果干着大钱了,别忘了还给刀疤哥,我现在得整个窝啊!”

刀疤哥说完,从手机里调出一张很可爱的小女孩照片给高寒看,刚刚悲壮的脸上露出了幸福和慈爱的笑容,炫耀地看着高寒说:“怎么样!我闺女,两岁半了,是个台湾大学生给我生的。我现在一把都不赌了,攒钱买房子。呵呵……”

高寒心里暗叹,唉!姜还是老的辣啊!他这样做够高明,万一自己真输了,就不能再开口了。也好,本钱多了底气足,总比少了强!他定了定神儿,拿过刀疤哥的手机,仔细欣赏着小丫头的照片,咂了一下嘴,喜欢的不得了,十分羡慕地说:“刀疤哥,你快五十了还能有这福气,看来,英雄到啥时候都是英雄,好日子在后头呢!呵呵……”

刀疤哥拍了一下高寒的大腿,欣慰地说:“高寒,哥绝对看好你,你比哥有样儿!一会儿多赢点儿,走!”

说罢,刀疤哥和高寒拎着钱袋子走到账房前。高寒把钱袋推给刀疤哥,让他全换泥码。反正对自己没影响,刀疤哥又如此念旧情,换谁都得做这个顺水人情。

刀疤哥签出了一百五十万筹码,加上高寒兑换的一千三百万,总共一千四百五十万。高寒虽然不是头一次拿这么多筹码,但这次却有别以往的沉重,心里既忐忑又踌躇满志,还特意鼓起几分妄自虚飘的底气。

两个人在小赌厅里转了一圈,最后选了一张有四个人玩儿的台。高寒往三号位一坐,心里一个劲儿叨念:要稳,要稳,一定要稳!

刀疤哥抱着肩膀站在他后面,十分专注地帮高寒琢磨着路单。这靴牌开了十多把,牌路已经很顺了。那四个人这把都押庄,注码不大,最多才十万。

年轻的女荷官眨着小眼睛望着高寒,用眼神征询他是否下注。高寒看了一眼显示屏,这张台最高投注是一百五十万,最低是一万。他回头和刀疤哥对望了一眼,刀疤哥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庄,路路通!没问题!”

高寒慎重地拿起一个五十万的筹码押到庄上,冲荷官点了一下头,“开牌。”

牌发完,高寒先让荷官翻开闲家的牌,点数一般,压力不大。他开始翻庄家的牌。这把牌高寒翻得很慢,那四个人都在一旁连吹带顶地帮着加油。当时高寒心里一个劲儿地叨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上帝保佑,鼎哥保佑,朴室长和善英大美人也保佑……”

第一把牌很重要,赢了就是大吉大利的开门红。当他把两张牌慢慢翻开后,兴奋地大喊一声:“YES!”

那四个人也高兴坏了!嗷嗷叫着轮翻和他击掌,连说:“老板好手气!赢得漂亮!一出手就是九点呀!谢谢,谢谢,看来我们几个合财呀!”

刀疤哥高兴地拍了一下高寒的肩膀,大声说:“兄弟,好哇!开门红!过它两关!”

高寒忐忑的心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全是踌躇满志。他眼睛盯着显示屏,冲刀疤哥点了下头,响亮地说:“好!过两关!”说完毫不犹豫地把荷官赔付的筹码和原先那五十万一起又推到了庄上。

那四个玩家也每人押上了十万。

众望所归,这把牌在高寒憋足劲的殷切祈祷中又赢了,这张赌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高寒眼睛锃亮,他亢奋地拍了一下桌角,与几个人击掌庆祝之后,又堆上去一百万。在不超注的情况下,那四个人总共押了五十万。

这把牌赢得比前两把都轻松,开牌就来了个直杀。

胜利接二连三,翻牌的高寒省略了步步惊心的仪式感,直接摔开便大获全胜。几个人的欢呼是那样的挥洒自如,那样的理所当然,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玩家。

接下来,真是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庄家接连赢了十把都被高寒押中。这时候高寒太相信自己的感觉了,自信把他整个人都填满了,动作既潇洒又豪迈。

人越聚越多,小赌厅沸腾了。高寒满面通红,极度的亢奋使血液流速加快,他开始膨胀了,飘飘然了,称赞和欢呼无死角地拥戴着他……

刀疤哥脸泛红光,高声嚷道:“看看我们东北汉子,够爷们儿不?美女们跟我兄弟睡一觉都能中六合彩!”话音一落,哄笑满堂……

年轻的女荷官长了一对小绿豆眼儿,一个劲儿瞟高寒。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沈阳女人瞪了她一眼,大声说:“小眼睛,瞅也是白瞅,过过眼瘾得啦!这么招人稀罕的男人,轮到我也轮不到你!轮不到我,轮到我女儿也轮不到你!哈哈……”

赢钱的快乐放宽了道德界限,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女荷官白了沈阳女人一眼,揶揄地说:“哼!你是吃不到嫉妒耶!”边说边快速地付码。

这时,很多赌台都空了,连赌带看热闹的人们把这张台围得水泄不通。高寒不负重望,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又掀起了第二个浪潮,十个长庄连上了十个长闲。大家中间只输了一把,气氛未沉,欢腾再起……

这是条很少见的好路,赌台的筹码又添了两大盒,人们还在赢……

高寒当时的感觉棒极了,翻牌、摔牌,犹如神武战将手起刀落……

他不光得意,简直忘形了,膨胀到了极点。云里雾里地被人们捧着、恭维着,端茶点烟的已经不是服务员了,变成了身旁跟着赢钱的男女玩家。

小赌厅氛围空前,需要“吹”和“顶”的时候,高寒带领所有的男女玩家齐声大喊:

“吹呀!……”

“顶啊!……”

牌赢之后,全厅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