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遇到她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怕(1/4)
训练场上建立了专门的伞降训练模拟器。
三层楼左右高度的钢铁架伫立在黄土地上,钢铁架的表面被漆上了迷彩色,因为常年训练使用,有些地方已经脱漆,露出了斑驳的铁锈。
模拟器下方摆放着消防充气垫和高空防跌网。
林徊抬头,看了模拟器一眼,余光瞥到了江崇,又收回了视线。
先要进行地面的姿势训练,周诚为主教练,他戴着扩音器,脱下军帽,就开始示范。
“这是离机瞬间的动作要领,一定要记得弓身、曲膝。来,你们先做这个动作。”
陆允儿有多年的舞蹈功底,她学动作,速度很快,也比较标准。
慕萧萧常年拍武打戏,动作也很利落。
沈域在圈内的敬业是出了名的,动作也是相当有力漂亮。
周诚满意地走过,然后调整了一下夏晗和乔森然的姿势,说:“头再缩一些,收腹!”
但这些人的动作都不如林徊。
她不仅做得标准,而且熟练,一点都没有生疏感。
吊环训练、平台训练、开伞训练、离机练习,每一个环节都很流畅,她也是所有人当中,第一个能流畅且标准地完成这一套训练的人,就像是经过了专业的指导训练。
周诚笑了一下,瞥了江崇一眼,问林徊:“你有跳伞证?”
林徊:“没有。”
“那你训练过?”
林徊懒洋洋地看他一眼:“没有。”
“你的教练是谁?”
林徊顿了顿,然后侧头,迎着阳光的方向,看向了江崇,嘴上却冷嗤:“哪里有什么教练,就一个臭穷鬼!”
周诚没问了。
谁是她的教练,已经很明显了。
张导没想那么多,他回放了一下林徊的动作训练,眉开眼笑,从监控器后露出脸,像在说“行啊,动作很漂亮”。
周诚安排林徊第一个上模拟训练器。
江崇大步跨了过来,站在了林徊的面前。
他身体的阴影笼罩在了她的身上,他抿了抿嘴唇,两腮微动,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林徊没理他,低头勒紧了腰带,转身就要上训练模拟器。
江崇的眉头拧成绳索,眉眼微微凌厉,拽住了林徊:“刚刚白训练了吗?你的降落伞包检查过了吗?”
林徊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淡淡道:“检查完了。”
她不再理会江崇,两三下就从斜梯登上了顶端。
江崇眼眸微沉,浮起了怒意,两颊的肌肉微微鼓动着,绷紧了嘴角,大步跨了上去,也登上了模拟训练器,他对着耳麦冷声吩咐:“张士,你下来,我上去。”
张士立正:“是!”
林徊刚上去,江崇后脚也跟着上去了。
他拽住林徊的腰带,紧紧地勒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仿佛再用力些,就能拧断。
林徊转头,笑了起来,眼尾纤细,有几分妩媚,却透着疏离。
江崇用手扳过她的身体,眼里的光锋锐,下颌的线条绷得冷硬。
他不让她动,从她的头盔开始检查,帮她戴正了头盔,绑紧了绳子,然后用索具,紧紧地勒住了她的胸围。
他大概心里憋着怒火,毫不避讳地滑过她的胸,检查了索具的绳结,垂眸,用大手掐住她细嫩的腰,勒紧皮带。
林徊故意挑衅:“江队不是要和我保持距离吗?”
江崇还是没说话,他打开林徊的伞包仔细检查,才刚合上,林徊就拽回了她的伞包,重新背上。
江崇看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散漫的态度,眼里闪过阴鸷的冷意。
“林徊,为什么不做登机前最后的检查?跳伞的危险性刚刚没跟你说吗?”
林徊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跟他犟嘴:“关你什么事?”
他眸色冷然,薄唇紧抿,眼里的森寒慑人,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眼中的旋涡,像是要将她吸入。
周身的气压倏然降低。
她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了,心里有了几分悔意。
她忽然想起,七年前,江崇回到西北山村的原因,就是他一路相随的队长牺牲了,他一时难以跨过心里的坎,干脆就休了假。
而十四年前,他的父亲和母亲也死于一次山洪暴发。
他当了军人后,参加了多次救援行动,每一次都是在和死神赛跑。
所以,他最瞧不起的,就是不珍爱生命的人。
夏晗仰头看着上面的两人:“这是干吗呢?江队怎么那么生气?”
慕萧萧:“我也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周诚哼了一声,不轻不重地笑,然后才严肃地说道:“林徊就是个反面例子,一点都不把安全放在心上,所以江队才那么生气。等会你们一定要认真检查伞包和绳索,确保安全,听到了没!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
夏晗并拢腿,耍宝似的敬了个军礼:“是!周队!”
高台上,江崇移开视线,不再看林徊,嘴角抿着,低头再帮她检查了一遍。
林徊乖乖地站立着,垂眸,盯着他垂在她腰间的脑袋。
头发漆黑、很短,一根根像刺一样竖立着,冷硬又扎人,就跟他的臭脾气一样。
她心里的气,忽然就消散了。
江崇直起身子,嘴唇动了一下:“往前几步,做准备动作。”
林徊小小地迈了几步,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高台之下。
眼前恍惚,腿有些软。
她的恐高症不算严重,但在这种时候,总归是害怕的。
现在的她比起之前,心里更怕了一些。
因为前天,她在速降的时候,才因恐高,擦伤了腿。
林徊深呼吸了一下,又慢慢地往前走了一步,控制不住头晕目眩。
江崇盯着她,声音镇定,他没有让她不要害怕,只是平静地告诉她:“所有的设备都已经检查过了,很安全,高台下也有气垫和防跌网。”
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交代:“跳出去的一瞬间,记得保护的姿势。”
林徊点点头,耳边的声音遥远又模糊,她的心脏跳得太快了。
江崇说:“记得我教过你的技巧。”
在山村里,林徊闲着无聊,缠着他教她跳伞。没有设备,没有条件,他只是简单地指导了她跳伞的动作。
但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清晰地记得每一个动作。
应该说,关于他的一切,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在想他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慢慢回忆着。
林徊又往前了一小步,她看着下面,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左手紧紧地压住备用伞,右臂贴住了肋骨。
她闭上眼:“江崇。”
高台上,风吹来,吹弱了她的嗓音。
“嗯。”他应声。
“我现在很害怕,你呢,你有没有害怕过什么?”
在她的记忆里,他似乎从没害怕过什么。
他能熟练地使用很多军用武器,也会跳伞、会滑雪、会潜水、会格斗、会地图识别、会侦查、会排雷。
他从世界猎人学校毕业,挑战过极限,一百小时不曾睡觉、不进食,经历过可怕的“俘虏训练”——荆棘抽打、烟头滚烫、蚂蚁啃噬、瓦斯催泪,没有任何准备就被扔在了原始丛林里生活,与野兽斗争。
他完成过很多任务,救过很多人,被授予了荣誉勋章。
在枪林弹雨中经历生死,于刀尖上舔舐生命,他都不曾怕过。
林徊深深地呼吸,软而无力的四肢像是忽然被注进了力量一般,原本悬着的心也缓缓放松了下来。
长腿一前一后地分开站立着,他弓身、收腹、曲膝,做好了离机前的准备动作。
周诚在下面喊道:“林徊,准备!”他停顿了一秒,确保林徊已收到命令,而后短而有力地喊道,“跳!”
林徊收紧了身体,往下跳去。
风声呼啸过她的耳畔,强烈的失重感袭击了她。
猎猎风声里,她听到了江崇说话的声音,只有两个字:“有,你。”
——你有没有害怕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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